晏幾道,一個玩世不恭的官二代。
好像他生下來,就是要向這個世界挑戰(zhàn)規(guī)則的。
有些人風(fēng)流,是為了附庸風(fēng)雅。
比如蘇東坡效仿白居易,歆羨小蠻口、樊素腰;
再比如秦觀模仿蘇東坡,養(yǎng)了13歲的窮家女邊朝華為妾;
有些人風(fēng)流,只是為了某種需要,低級而又乏味。
而晏幾道風(fēng)流,則是一種態(tài)度,是對無聊生活的一種抵抗,更是他無數(shù)靈感的源泉。
金鞍美少年,去躍青驄馬。
牽系玉樓人,繡被春寒夜。
他從不掩飾內(nèi)心的渴望,燦爛的欲望直指人心,溢出一切規(guī)則之外。
他要的,只是快樂!如此就好。
與歌女小蘋分開后,他寫下了那首著名的《臨江仙》:
落花人獨立,微雨燕雙飛。
當(dāng)時明月在,曾照彩云歸。
晏幾道的大半生,幾乎都是在“秦樓楚館”里度過的,眠-花宿-柳,夜夜笙歌。
他多情,但也癡情,與每一個“紅顏知己”分別后,他都會寫詞留念,感情真摯。
比如寫給歌女小蓮的《破陣子》:
記得春樓當(dāng)日事,寫向紅窗夜月前。憑誰寄小蓮。
綠鬢能供多少恨,未肯無情比斷弦。今年老去年。
晏幾道本是宰相晏殊的第七子,父親晏殊為王安石和范仲淹的授業(yè)恩師,連歐陽修也是晏殊一手栽培的。
雖然父親過世時,自己還小,但只要他稍稍低個頭,以他的才華混個京官是不成問題的。
并且,他還有恩蔭在身。
但奸相蔡京向他求詩時,他直接斷了自己當(dāng)官的路,可是從此以后,他卻可以仰起頭做人。
因為,他沒有趨炎附勢,更沒有丟亡父晏殊的臉。
蘇東坡從黃州回朝時,已經(jīng)權(quán)傾朝野,求黃庭堅引薦,晏幾道依舊是沒有見他。
他對那個曾誣陷他入獄的朝廷,沒有太多好感。
妻子過世時,晏幾道也很傷心,他寫了《點絳唇》以緬懷:
天與多情,不與長相守。分飛后,淚痕和酒,占了雙羅袖。
此后,他便銷金醉夢,與詩詞為舞,佳人在側(cè),逍遙于天地間。
這是他的選擇,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和憐憫。
他也曾為短暫的緣分掉過眼淚,恨人生苦短,逢場作戲:
渡頭楊柳青青,枝枝葉葉離情。
此后錦書休寄,畫樓云雨無憑。
他還有一首詞,是寫給歌女“玉簫”的,題為《鷓鴣天》:
小令尊前見玉簫。銀燈一曲太妖嬈。歌中醉倒誰能恨,唱罷歸來酒未消。
春悄悄,夜迢迢。碧云天共楚宮遙。夢魂慣得無拘檢,又踏楊花過謝橋。
《玉簫記》中曾有記載:
韋皋少游江夏,館于姜氏。姜令小青衣玉簫伏侍,因漸有情。韋歸省時,約五至七年娶玉簫。后衍期不至,玉簫遂絕食死。
故,這首詞中的玉簫,只是代指婉約少女,如同“謝橋”,指的是李德裕的愛妾謝秋娘,后人多用“謝娘”代指舞女歌伎。
張泌《寄人》有詩:別夢依依到謝家,小廊回合曲闌斜。
所以,這首詞是晏幾道寫給某個令他心動,也讓他相思的姑娘。
在這首詞里,有初遇、有別離,有春宵一刻,亦有思念成海。
“歌中醉倒誰能恨,唱罷歸來酒未消”,不知是酒因人而醉,還是醉酒后為人而傾倒。
“春悄悄,夜迢迢。碧云天共楚宮遙”長夜漫漫,碧空游云,思念好像楚國的宮殿一樣遙遠,月影翩翩,這一切似乎都是夢境,我踏著6月的楊花,獨自走在夜空里。
躲得過醉酒當(dāng)歌的夜,躲不過四下無人的街。
晏幾道這首詞,寫盡了紅塵風(fēng)月,一個流浪的詩人,將孤獨的身影搖曳在明月與落花之間,愛一千年,恨一千年,夢一千年,醉一千年。
長江寬闊千溪歸,男兒風(fēng)流萬女隨。
他的《小山詞》永遠都是紅塵男女的最愛,無論曾經(jīng)有多少人瞧不起他、看不上他。千年之后,他已然是詩中的情癡,情中的詩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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