資料圖
提起菊文化，古人往往只知屈原和陶淵明，而不知鐘會。實際上，鐘會在歷史上最早概括了菊花的“五美”，對后世的文藝創(chuàng)作產(chǎn)生了深遠的影響。
古人早就知道菊花可以食用
菊花，是中國傳統(tǒng)的名花，也是花中“四君子”之一，故自古至今，文人畫家皆喜畫菊。在歷代文人畫家筆下，菊花已不再是普通的自然之花，而是君子之花、隱逸之花、長壽之花，呈現(xiàn)出或嬌艷，或雅致，或冷峻，或野逸，或清高的精神風貌，寄寓著文人畫家不慕榮利、甘于平淡、獨具風骨的人格理想。
清 八大山人 《瓶菊圖》
畫家畫菊，興于唐宋，盛于明清。唐宋時期重寫實，明清時期重寫意。而在唐宋之前，我國已有源遠流長的種菊、賞菊、詠菊的傳統(tǒng)，基本形成了我國獨有的菊文化。人們賦予菊花的文化內(nèi)涵，既有儒家所崇尚的君子之德，又有道家所推崇的隱逸之風，還有普通人所追求的健康長壽。唐宋以后的文人畫家，正是在這一基礎(chǔ)上，用繪畫的方式把菊花的文化內(nèi)涵表達出來，使我國的菊文化更加豐富多彩。
菊，在古代文獻里作“蘜”“鞠”。如《禮記·月令》曰：“季秋之月，鞠有黃華?！薄稜栄拧め尣荨吩唬骸疤^，治蘠也?！睍x郭璞注：“今之秋華菊。”《初學(xué)記》卷二七引晉周處《風土記》曰：“日精、治蘠，皆菊之花莖別名也?！彼侮懙琛钝拧吩疲骸熬眨咀魈^，從鞠。蘜，窮也?！鞭r(nóng)歷九月之際，各種花卉已開窮盡，菊花是最后之花，故曰“窮”。可見古人對菊花的自然特性早有認識。此外，古人還早就知道菊花可以食用，是一種藥膳。如屈原《離騷》曰：“朝飲木蘭之墜露，夕餐秋菊之落英?！薄段骶╇s記》載：“漢武宮人賈佩蘭，九月九日佩茱萸，食餌，飲菊花酒。云：‘令人長壽?！w相傳自古，莫知所由。”漢代的《神農(nóng)本草經(jīng)》也記載：“菊花久服能輕身延年?！?/p>
明末 惲壽平 《五色菊花圖》
屈原、鐘會和陶淵明：給菊花注入豐富的文化內(nèi)涵
而在唐宋之前，給菊花注入豐富的文化內(nèi)涵的主要有三個人：屈原、鐘會和陶淵明。屈原不僅最早以菊入詩，用詩的言語寫菊花可以食用，還以菊花寄托理想。他在《楚辭》詠道：“春蘭兮秋菊，長無絕兮終古?！北砻鳚嵣碜院谩⒉浑S流俗、不與朝中奸侫同流合污的節(jié)操。陶淵明同樣以詩賦的形式進一步豐富了菊花的文化內(nèi)涵，菊花的特別之處是在眾花凋謝后，獨自在寒霜中開放，這種傲霜精神，正是陶淵明所追求的。他在《和郭主簿》詩中贊美道：“芳菊開林耀，青松冠巖列。懷此貞秀姿，卓為霜下杰?！贝撕螅栈ň陀辛恕八陆堋钡拿烂?。不僅如此，菊花還因陶淵明被后世文人定位為“花中隱逸者”，從而躋身“四君子”之列。陶淵明自歸隱田園之后，最大的愛好就是種菊、賞菊、詠菊，陶淵明借菊花升華了自己的境界，菊花也因陶淵明升華為高潔、淡泊、孤傲的隱逸之花。
三國曹魏時的鐘會，名氣雖不及屈原和陶淵明，但他對菊花文化內(nèi)涵的概括，卻是全方位的，對后世的文藝創(chuàng)作產(chǎn)生了不可忽略的影響。他在《菊花賦》中說：“故夫菊有五美焉：圓花高懸，準天極也；純黃不雜，后土色也；早植晚登，君子德也；冒霜吐穎，象勁直也；流中輕體，神仙食也?！睆木栈ǖ男螤睢㈩伾?、花期、氣候、利養(yǎng)生等方面提煉出菊花的五種美德。
明 徐渭 《菊竹圖軸》
“圓花高懸，準天極也”，意思是圓形的菊花高高懸起，有君臨天下的氣勢。后來黃巢、朱元璋皆用此意，抒發(fā)王者之志。黃巢《題不第詩》曰：“颯颯西風滿院栽，蕊寒香冷蝶難來。他年我若為青帝，報與桃花一處開。”他的另一首《題菊花》就更顯霸氣了：“待到秋來九月八，我花開罷百花殺。沖天香陣透長安，滿城盡帶黃金甲?！敝煸暗脑伨赵娡嘎兜陌詺饨z毫不亞于黃巢：“百花發(fā)時我不發(fā)，我若發(fā)時都駭煞。要與西風戰(zhàn)一場，遍身穿就黃金甲?！薄凹凕S不雜，后土色也”，是指黃菊花為菊中之尊，黃色在五色中是土的代表色，也是帝王之色，又兼具“中和”之美。所以無論菊花的花形和花色，都具有王者風范。
“早植晚登”，是指菊花與其他花卉一起種植，但開在百花凋謝之后。表明菊花不與百花爭艷，義讓群芳，故鐘會稱菊花有“君子之德”。而菊花“冒霜吐穎”，迎寒霜而綻放，這種精神被鐘會譽為“勁直”。第五點是說菊花是可延年益壽的吉祥花。上文說過，飲菊花酒利長壽之說，“相傳自古，莫知所由”。從戰(zhàn)國至漢魏，皆有九月九日飲菊花酒的習俗。鐘會是沿襲舊說，而陶淵明也相信“酒能祛百慮，菊解制頹齡”。
南宋 朱紹宗 《菊叢飛蝶圖》
文人畫家著重表現(xiàn)菊花的文化內(nèi)涵
正是因為菊花在唐宋之前已經(jīng)積淀了很深厚的文化內(nèi)涵，此后的文人畫家在創(chuàng)作菊畫的時候，都力求把菊花超凡脫俗的一面表現(xiàn)出來。唐宋時期善畫菊花者有黃荃、趙昌、徐熙、滕昌佑、朱紹宗等名家高手。宋末元初的鄭思肖，以善畫蘭花著稱，其父號“菊山”，顯然是愛菊之人，故鄭思肖自號“菊山后人”。他雖然沒有菊畫流傳下來，但他的題畫菊詩卻很有名，其詩曰：“花開不并百花叢，獨立疏籬趣無窮。寧可枝頭抱香死，何曾吹墮北風中?！睂⒕栈ǖ陌了癖憩F(xiàn)到極致。
齊白石 《延年》
元代以后，文人畫家多用寫意技法取代唐宋時期的工筆技法畫菊，其用筆雖然并不那么周到，但“筆不周而意周”。文人畫家所著重表現(xiàn)的是菊花的文化內(nèi)涵。如明代畫家徐渭，擅長大寫意畫菊，畫面的干濕濃淡變化出神入化，把菊花的冷峻和野逸之氣表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明末清初的畫家惲壽平畫菊兼工帶寫，創(chuàng)“色暈水染”之法，其作品淡雅中見絢麗，精致中見自然。清代畫家石濤、八大山人、鄭板橋等更善用筆用墨，不施脂粉，以墨勾勒，或點或染，畫面的神韻頗為清高。近代畫家趙之謙、任伯年、吳昌碩等也創(chuàng)作了許多筆力雄健、氣勢磅礴的作品，使菊花傲霜凌寒之氣躍然紙上。
因梅、蘭、竹、菊均為花中“君子”，故畫家亦喜以此為題材進行創(chuàng)作。此外，菊與石的組合亦十分常見。因菊花代表長壽，菊花與綬帶鳥、葫蘆等的組合也頗受畫家青睞。至于陶淵明“采菊東籬下”的歷史典故，幾乎所有名家都畫過。